090蕾儿发威

雨竹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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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眼见得李靖行往后栽倒,千柔面容失色,只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。

    虽然心底万分担忧,但形势不明,她不敢放松警惕,便将短剑牢牢握在手里,脚则慢慢朝李靖行所在之处挪动。

    过了一瞬,总算到了李靖行身边。

    她知道如今情况紧急,来不及查看李靖行的伤势,只抓紧了短剑,眼睛四处盯着,要护李靖行周全。

    外面的声音,她都充耳不闻,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一定要守着李靖行,跟他一起活下去。

    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听得有人在外面颤声道:“佳禾郡主,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却是赵四安。

    这人乃是武王身边的,虽性子直了些,但跟武王有一起上战场的情谊,武王很信任他。

    上次秦王就是通过他,给武王传了定国侯要杀千柔的讯息。

    虽然有前事,但赵四安的忠心,武王从没怀疑过。

    加上武王知道,赵四安十分仰慕千柔,故而派来守护千柔的一众侍卫,是由赵四安统领的。

    因为是在京城,在天子脚下,赵四安只让底下的人晚上多加小心,排了班守夜,又严命下属时刻保持警惕,防着出意外。

    武王也是这个意思,觉得白天不可能出事,再者,他并不愿默默守护的事儿被人发觉,给千柔带来困扰。

    武王是觉得,因为自己,千柔经受了不少苦楚,如今默默安排人守着她,护她周全,就已经很好了,根本不必拿出来表功。

    他用心良苦,自以为安排得还算周密,哪里想得到,秦王竟然胆大包天,大白天就朝千柔下手。

    今儿个,来了四个乔装成乞丐的杀手,且武艺高强得惊人。

    这四个,赵天利拿着鞭子,直接拦住了两个。

    另两个,则直接冲向千柔、李靖行坐的马车。

    总算因为武王预先命人买下了千柔隔壁的院子,赵四安和下属们又是习武出身,听觉敏锐,很快就发觉不对劲,拼命奔出来相护。

    他们出来时,赵天利已经落了下风,被杀手刺了好几刀,咬着牙死死支撑。

    赵四安一言不发,避开正缠斗着的赵天利和杀手,直接冲向马车。

    至于赵天利,自有同伴们接应。

    因为人多,武王这边的人占尽了优势,又下了狠招,不过瞬息功夫,就将那两个杀手刺死了。

    越接近马车,赵四安越害怕,担心千柔遭了毒手,咬着牙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  但这个声音,千柔却从没听过,只觉得陌生,便没有吱声。

    赵四安等不得,直接掀开帘子看时,却不由得愣住了。

    只见有个衣衫褴褛的刺客倒在地上,眼睛咕噜噜睁着,只有入的气,没有出的气,多半是死了。

    另有个穿白色衣衫的男子倒在佳禾郡主身边,死活不知。

    至于佳禾郡主,手中牢牢握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剑,目光锐利看了过来。

    赵四安忙道:“我是武王的侍卫赵四安,上次在定国侯府,与郡主有一面之缘。”

    千柔心中一松。

    这赵四安,她确实见过,有一点印象。

    这时,有个女子带着哭腔道:“少奶奶,救兵来了,刺客都被杀了,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却是妙音的声音。

    妙音的忠心,千柔从未怀疑过。

    她既然说刺客被杀,那就一定是真的。

    听得这一声,千柔彻底放下心来,将手中短剑往旁边一掷,转而将所有注意力投到李靖行身上,查探他的伤势。

    这一看,就见他身上有一道五尺来长的伤口,正汩汩往外冒血。

    千柔登时无比心疼,忙冲赵四安喊:“有金创药吗?快给我。”

    赵四安却在打量着她,生怕她身上的血迹是自己的,听得她开口,“哦”了一声才回神,忙探手入怀,取了药递过来。

    他是武将出身,这金创药自是常备之物。

    千柔也顾不得客套不客套,伸手将药抢过来,扯开瓶塞就往李靖行身上的伤口上撒。

    赵四安见状,顿了一下,提醒道:“这是御医制的药,价值百金,用一点儿就能生效。”

    千柔充耳不闻,直接将一瓶药全洒光了,盯着李靖行的伤口瞧,口中厉声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?快让人请大夫。”

    赵四安被她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,却不敢跟她对嘴,只得道:“郡主稍等,属下这就安排去。”说完,连忙跳下马车,吩咐了一番。

    见他下来了,妙音情知里面的刺客必定已经死绝了,忙掀开帘子,抖着腿进去查看。

    见了里面的情景,她立时吓得失魂落魄,捂着嘴想哭,却又怕哭声会打扰千柔,只敢默默呜咽。

    千柔仍旧盯着李靖行的伤口,见血没再往外涌,心中略略放心。

    这时,赵四安去而复返,恭恭敬敬的道:“属下的人已经请大夫去了,郡主,属下护送你们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千柔头也不抬,点头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锦绣园里,绯红正在照看几个孩子,突然听得有响动传来,跟着就有丫鬟跑到跟前说,千柔与李靖行回来了,但在家门口遇上了刺客,李靖行受了很重的伤,人已经昏迷过去了。

    绯红惊得脸色大变,忙将孩子交给几个奶娘照看,自己赶了过去。

    等到了正院,就见李靖行已经在床榻上躺着了,脸色苍白双眼紧闭,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斑,甚是骇人。

    千柔默默站在床头,伸出右手握着他的手,整个人如雕塑一般,一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彼时,千柔身上的衣衫染了不少血,看上去很有几分恐怖,但她恍若未觉,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床榻上的李靖行,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子里一般。

    绯红只觉得心伤,看向一旁垂泪的妙音,问道:“少奶奶是否受伤了?”

    妙音刚才已经悄悄查探过,闻言摇头道:“没受伤,但她整个人呆住了,我一直劝她换身衣衫,但她根本听不进去。”

    绯红得知千柔并没有受伤,松了一口气,轻声道:“无关紧要的事,先别管了。”

    千柔有多爱李靖行,她一直看在眼里。

    如今李靖行生死未知,千柔怎么可能放下心爱之人,去换衣衫呢?这不扯淡吗?

    正想着,已经有人引着大夫,匆匆奔了进来。

    千柔这才似重新活过来一般,往旁边让位置,方便大夫查看伤势。

    虽然时间仓促,但武王的人请来的大夫却并不差,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夫,姓孟,治刀剑伤很是在行。

    孟大夫也知道形势紧急,顾不得旁的,忙上去看伤口,又把了脉。

    折腾一番后,他才开口道:“虽然伤口很长,但万幸不是致命之处,止血又及时,情况不算差。嗯,只要今晚不发烧,命就能保住。”

    闻言,屋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千柔脸上这才有了一丝血色,哑声道:“多谢大夫。”顿了一下,又道:“今天有劳大夫就在这里住下,随时候诊,必有厚谢。”

    孟大夫忙道:“郡主放心,老夫必定会尽力而为,保住李公子的性命。嗯,李公子伤口已经上过药了,老夫给他包扎一下,你们再给他换身衣衫吧。”

    千柔颔首,又谢了一番。

    忙碌一番后,总算将李靖行的伤口包扎好了。衣衫也换好了。

    忙完了,千柔依旧守着李靖行,身子动也不动,只抬头瞧了绯红一眼。

    绯红心中了然,忙让人给孟大夫奉茶,请到一旁坐下。

    等将孟大夫安排妥当,绯红劝道:“少奶奶身上的衣衫也不妥当,快换了吧。”瞧千柔似乎不以为意,忙又道:“倘若蕾儿小姐跑过来,瞧见少奶奶这样,必定会吓哭的。”

    千柔听了这一声,才肯回屋换衣衫。

    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,她又回到李靖行身边,坐在床头,握住他的手,无声无息伴在他身边。

    至于旁的人,旁的事,自有旁人照看,与她无关。

    这一刻,她清楚知道,自己想要的,不过是他睁眼醒来,唤自己一声“柔儿”。

    一幕幕影像在她眼前流动,向府初见时的针锋相对,七夕时的携手同游,新婚夜的风波,情动时的旖旎悸动,圆房时的欢喜甜蜜,携手离开李府时的坚决果断,定居桃花村的安定平淡,遇上刺客时他舍命相护……

    几年相伴,他早已经融入她的骨血中。

    她总以为,自己所求的不算多,上天会垂怜的。

    她总觉得,两世为人,自己的心态,应该淡泊从容,绝不能做小女儿情态。

    但如今,看着昏迷的他,她尝到了这世间最大的恶意,尝到了恐惧的滋味,恐惧到难以掌控,恐惧到几欲懦弱乞求。

    她怕极了,承受不住他这样躺着,胸口微弱得几乎感触不到的起伏,鼻息间的呼吸也不似往日一般有力,透着几分虚弱。

    虽然大夫说了,熬过今晚就能保住性命,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,只觉得胸口涌动着血气,视野中不由自主弥漫着水雾。她敛住几欲发狂的神智,长叹一声,俯身在他鬓间低喃。

    “你允了我,与我白头偕老,你若狠心弃我……”这一声带着三分警告、三分期盼、四分沉痛,惊散一室的寂静,“从今往后,我便会是一个无心之人。”

    绯红、妙音在一旁侍立,泪水无声无息滑落。

    她们看得出,若李靖行无事,那千柔自也会平安。

    若……若李靖行出了事,千柔必定会发狂的。

    虽明白这一点,但两人束手无策,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,盼着上天垂怜,让李靖行能醒过来。

    不然,这片天,要变了……

    佳禾郡主与夫君回家时,在家门口遇刺的消息迅速扩散开来,激起了一层层涟漪。

    众人听得这事时,起先的反应,都是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,怎么有人敢在京城,在皇上的眼皮底下闹事呢?这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。

    虽然不敢信,但事实确实存在,由不得人否认。

    几位大人物中,最先得知消息的,却是武王。

    其实这也情有可原,毕竟,他安排了一众侍卫到千柔周边守护。

    出了事,自是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与他知晓。

    听到千柔遇刺的消息,他立刻跳起来往外跑,直到传讯之人在后面喊,佳禾郡主安然无恙后,他才定下神来,追问细节情况。

    得知李靖行受了伤,他心情瞬间就复杂起来。

    站在武王的立场,只要千柔平平安安就成了,旁人哪怕死绝了,也跟他无关。

    但李靖行于千柔的意义,他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不用去探望,他就知道,此时此刻,千柔会多难受,只怕恨不得以身想替。

    想象着她落泪痛哭的模样,他闭一闭眼,心中万分怜惜。

    旋即,他咬唇,下定了决心,直奔秦王府,要为她讨一个公道。

    这种胆大包天,想将千柔除之而后快的事,到底是谁做的,他不用深想,就猜得出来。半个时辰后,武王带着上百名随身护卫,直接敲开秦王府的大门,冲进去。

    里面有家人上前来搪塞阻止的,武王毫不客气,挥手甩马鞭,把人卷起来扔到一边。

    他武艺奇高,鞭子一挥一个准,脸色更是冰冷得能拧出汁水来。

    至于他身后,上百名护卫一色黑衣,也是冰山脸,让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如此甩了几个人之后,再无阻滞,直接进了秦王府的正房厅。

    彼时,秦王正在书房里大发脾气。

    秦王愤怒看着谢翔,厉声道:“那四位好手武艺高强,怎么可能杀不了佳禾?莫非她有三头六臂吗?”

    他一脚踹翻谢翔,咆哮道:“本王说过,你们的目标是佳禾,为什么佳禾会毫发无损?李靖行那人,根本就不值得你们在意,杀他做什么?白白耽误了功夫。”

    谢翔趴在地上喘气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说实在的,他真的搞不清楚,为什么秦王时运这么不好,算计的事,一桩都没成。

    时也?命也?屡次失败,是不是代表,上天根本就没站在秦王这边呢?

    他想到这里,面色白得惊人,胆战心惊起来。

    正不知所措,突然有管事跑了进来,颤声道:“武王来了,正在厅里等候。”

    秦王瞳孔一缩,这么快,他就找上门了吗?

    不知怎的,想起冰山一般的老四,他心底不由自主起了退缩之心。

    缓了一缓,他开口道:“你慌什么?去说本王不在府里。”

    管事忙应下来,战战兢兢去武王跟前回了话。

    武王眯起眼,冷笑道:“你的意思是,你家主子说他不在吗?”

    管事听得他冷到极致的笑声,浑身的血液都似凝固起来了一般,连忙点头道: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等点完头,才醒过神来,忙描补道:“王爷真不在,武王改天再来吧。”

    武王冷哼,根本不搭理他的话,直接鞭子一甩,将这管事卷到一边,大刺刺往里走,直奔秦王的书房。

    秦王正指着谢翔,继续骂他无能,骤然听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,猜到事有蹊跷,必定是武王闯进来了。

    然而这时已经避之不及,他只能堆起笑容,迎出去道:“哎呀,什么风将老四你吹来了?”

    武王冷哼,一双眼睛直勾勾看过来,一脸的阴鸷。

    秦王看过武王的冷脸无数次,但从他脸上看出杀意来,却是头一回。

    秦王暗自心惊,忍不住别来目光,不愿也不敢与他对视。

    却听得武王一字字道:“佳禾死了。”

    秦王骤然闻得这一声,惊得整个人的心魂都飞了,失声道:“怎么可能?刚才谢翔明明说……”语未毕,已经醒悟过来,自己失言了,忙死死咬住舌头,将未尽之语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武王冷笑:“我猜到是你,如今证实了,果然是你。”一面说,一面朝秦王逼近了几步。

    秦王被他狂暴的神色惊住,又自悔失言,一时好似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,浑身虚软无力,忍不住想往后退。

    若真退,那真是太丢人了。

    他想着,忙咬着舌头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笑着道:“什么是我?老四,你的话我听不懂。”

    武王冷笑,根本不答他的话,伸手一探,竟掐住他的脖子,咬牙道:“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?你想对付我,直接冲我来就是,牵连无辜的人做什么?”

    他说着,一颗心急跳,一双凤眼迅速充血,手上力气加重加强,低吼着逼问:“你不敢跟我对峙,将歪心用在她身上,你打量我不敢杀你吗?”

    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四周的人还来不及反应,秦王就落入武王手中。

    秦王府的人脸上都没了血色,忍不住想冲上来护主,却又怕激怒武王,到时候反倒会令秦王死得更快。

    大家便不敢轻举妄动,目光凝在两人身上。

    秦王拼死挣扎,喘着气道:“我……我是你皇兄,你……你不能杀我……”

    武王冷笑:“怎么不能?太子人选,只在你我之间。哼,我现在就弄死你,为她绝了后患,回头父皇照旧会立我当太子。”他说着话,手上正要用力,高祈瑞忙冲上来,拼命掰他的手指,口中急急的道:“王爷冷静,为这种人背弑兄之名,不划算。”

    武王不理,伸脚踹向高祈瑞,手则要加重力度。

    高祈瑞忙往旁边一避,大声道:“就算王爷不在意这个,连她的名声也不顾惜吗?若秦王出了事,大家只会说她是祸水,引得王爷失去理智。到时候,她如何自处?”

    不得不说,高祈瑞是最懂武王的人。

    今儿个他若是以旁的话相劝,武王必定听不进去。

    但偏偏,他将千柔搬出来了,还说会影响到千柔的名声。

    武王陡然惊醒,如被烫了一般松开手。

    这时,秦王已经被他掐得开始翻白眼了。

    骤然被松开,秦王身子一软,就往地上栽倒。

    不等秦王府的人上来相扶,武王已经将秦王扯起来,冷笑道:“我不亲自动手,我们去父皇跟前,让父皇做主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秦王委顿不已,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,被武王推搡着出了王府。

    等到了宫里,显荣帝已经提前得知消息,正坐在寝宫叹气。

    与武王一样,他第一个反应就是,做出这种事的人,只会是秦王,不可能是别人。

    他死死皱着眉,叹气,心中烦躁不已。

    定下武王为太子后,他有心保全秦王,让秦王退下来,这才让人给装病的秦王传话,让他好生养着,不用再操心朝政了。

    没成想,秦王不但没死心,还变本加厉,直接出手对付佳禾,以此来打击武王。

    这心肠,太毒辣了。

    此事过后,武王会气成什么样,会死揪着不放,他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显荣帝想着,忍不住揉眉心,暗自叹气。

    不闹事,不作死,就不会自取灭亡。

    秦王已经在作死的路上飞驰了,自己花再多的心思也枉然。

    罢了,事到如今,当富贵王爷就不要想了,直接圈禁起来吧。

    正想着,突然内侍进来报,武王、秦王来了。

    显荣帝叹气,只得起身出来了。

    照了面,他看着脸上如罩冰霜的武王、萎靡不堪的秦王,直接开口下了口谕,说秦王胡作非为,即日起,夺了王爷封号,圈禁在秦王府,终生不得出。

    他先开口,就是为了让武王的怒火能平息一些,好歹给秦王留条生路。

    秦王魂都要吓掉了,忙跪下来分辩,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,让显荣帝明察。

    显荣帝懒得搭理,不等他嚷完,便挥手命人将秦王拖出去。

    等四周终于清静了,显荣帝看着武王,淡淡笑道:“佳禾无恙,受伤的是她夫君,这一点你应该比朕清楚。如今朕这番安排,你可还满意?”

    武王撇嘴:“名义上是圈禁了,但还是好吃好喝好伺候,如何满意得起来?”

    显荣帝道:“到底他也是皇子,是朕的儿子,朕不能不顾念几分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看向武王,叹了一口气,接着道:“何况朕知道,一旦朕去了,他再也不可能过安生日子,只怕会变得生不如死。如今,且让他像模像样活几年,来日再承担你的怒火吧。”

    武王虽觉得不足,但显荣帝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,他不好再纠缠。

    他便叹了一声,咬着牙道:“如此,就先便宜他了。”

    显荣帝苦笑一下,盯着他瞧,诧异的道:“佳禾虽没受伤,但受了惊吓,朕还当你一得了消息,就会赶去安慰呢,没想到,你竟出乎朕的意料。”

    武王闻言脸上一滞,等回过神来,低声道:“儿臣屡次连累佳禾,实在愧对佳人。不瞒父皇,儿臣的确想去探望,但儿臣不知该怎么面对她。”

    显荣帝哼道:“瞧你这点出息,就要当太子的人了,竟然连这么点事情都害怕。”

    武王叹息,闭着眼道:“儿臣的确怕。”

    显荣帝见他神色悲伤,知道他心里内疚至极,便没有继续嘲讽,转而道:“这些事儿不是你情愿的,再说了,她遇袭时是你的人救的,上一次,定国侯要杀她,也是你出手,不然,她必死无疑。论起来,你是有功的,她是个明白人,不会无故迁怒你的。”

    武王苦笑道:“这话父皇自己信吗?若不是儿臣,她根本就不会遇上这些事。”

    显荣帝缄默片刻,才道:“不管你去不去,朕得派人去探望一下。”说着,又想起秦王来,叹了一口气,咬着牙道:“为了权势,老大真是疯了,什么都做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武王恨极了秦王,根本就不愿跟显荣帝谈论他的事,直截了当的道:“既然事情办完了,儿臣告退。”行了礼,起身自去了。

    显荣帝知道他还是想去探望千柔,不免骂了句畏畏缩缩没出息,方才召来内侍,命他们备几样补品,去锦绣园探望一番。

    此事千柔确实是无辜受累,何况她夫婿又受了重伤,人一直昏迷未醒,显荣帝心中难免有几分内疚,不能装聋作哑什么都不做。

    锦绣园,千柔一直守在李靖行跟前。

    因为大夫发了话,千柔生怕他发烧,不时让人以烈酒、冷毛巾等替他降温,又见他嘴唇发白,亲自拿洁净润湿的毛巾,不时给他润嘴唇。

    绯红见她一直守着忙着,根本不肯吃饭,不由得急得团团转。

    但每次劝时,千柔都是捂着胸口,回一句“没胃口”,令绯红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正烦躁焦虑,突然丫鬟来报,说是玉欣公主派人过来探望。

    见千柔恍若未闻一般,绯红只得自己出去打点,对着来人说了几句客套感激的话,又代主子致歉,说是怠慢了。

    来的却是玉欣跟前最得宠的女官,知道自家公主很喜欢在意千柔,忙恭恭敬敬的道:“不必客气,发生这么大的事儿,郡主自是当守在夫君身边才是。”说着,忙让人奉上几样珍贵补品。

    绯红连忙再三推辞,直到那女官佯装生气,才不得不收了下来。

    送走公主府的人,绯红反身回来,正要继续劝千柔吃些东西,突然蕾儿奔了进来,瞧见躺着一动也不动的李靖行,惊得脸色大变,嚎啕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千柔这才放下李靖行的手,将孩子抱起来,细声细气安慰,说李靖行没事,只受了一点伤罢了,很快就会好的。

    她在蕾儿面前素来挺有威信的,听了她的安慰,蕾儿情绪才渐渐稳定了一些。

    绯红趁机上前道:“蕾儿小姐吃饭了吗?少奶奶一直没吃东西,不如带着蕾儿,一起吃点儿吧。”

    蕾儿听了这一声,眼珠子一转,很快明白过来,忙牵着千柔道:“娘亲,我饿了,我们一起吃东西吧。”

    千柔点了头,这才随着她一起去了邻屋,强忍着吃了两碗稀饭。

    见蕾儿仍旧在抓着饼吃着,千柔等不得,摸摸她的头道:“我去你爹爹跟前盯着,你吃完了自己回去午休吧。”说着,就忙忙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等到了那里,她照旧如之前那般,往李靖行床边一坐,什么都不管,只抓着李靖行的手,贴在自己脸颊上。

    那时,大夫已经被让出去吃饭了,屋里都是自己家的人。

    绯红瞧见她那模样,只觉得格外难受,忙搜罗话题,想略略转移千柔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她皱眉沉吟了一会儿,开口道:“少奶奶心里不好受,奴婢明白,但事已至此也没法子了,少奶奶想没想过,今儿个的事情是谁做的?”

    千柔头也不回,冷笑道:“不用想我也知道,这次也不过是跟上次那般,被同一人算计罢了。只有他才会生出杀我之心,只有他才敢胆大包天,这样迫不及待,在京城就动手。”

    绯红闻言,登时明白她指的是秦王。

    绯红心底,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,闻言叹息道:“说到底,少奶奶不过是无辜受累罢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听得丫鬟进来道:“少奶奶,武王来了。”

    千柔闻言动也不动,连起身都不曾,恍若未闻一般。

    绯红见状,忙道:“少奶奶不愿见他吗?那奴婢出去应酬吧。”

    这时,千柔却出声道:“不必,让人将他请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绯红听了,只得亲自出去,请武王进来相见。

    千柔转而看向妙音,缓缓道:“把我那套染了血的衣衫拿来。”妙音吃了一惊,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但她素来有一桩好,那就是对千柔死心塌地,见她开了口,便没有细问,行了礼起身去了,很快就将衣衫捧了过来,放在一旁。

    一时武王随着绯红,踱步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千柔却并没有起身行礼,依旧保持之前的姿态,坐在床头,握住李靖行的手。

    武王自然不会计较她失礼什么的,先看了看躺着的李靖行,后又小心翼翼瞧着千柔,满面羞惭的道:“都是我不好,连累你们夫妇了。”

    出了皇宫,他踌躇了小半个时辰,终是忍不住,还是过来了。

    他想得很清楚,无论千柔要打要骂,都是他该承受的。

    他不应该逃避,也不愿逃避。

    武王说话时,语气蕴含着深深的自责和沉重,千柔恍然未闻,抬起头来看向窗外,对天控诉道:“欺人太甚!”

    对,就是对天控诉,神情很悲愤。

    武王一下子就张不开口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,千柔控诉的是秦王,但看着她那模样,他满腔的话,都无法张开嘴。

    旋即,千柔将目光落到他身上,只一转,就移开了。

    武王登时就被她的目光吸住了,只觉得心狠狠被触动。

    他后院有不少女人,在他面前,她们花样百出,各种姿态都有,但素来,只有她的神情,他瞧在眼里,记在心里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她只是静静看他一眼,他就察觉到,她目光中带着无言的悲愤和谴责。

    悲愤,是因为秦王胆大包天,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,一直死揪着她不放。

    至于谴责,却是对他的。

    若不是他对她生出情意,将她放在心坎上,她与自己的夫君,根本不会经受这么多磨难。

    这一点,彼此心知肚明,但被她这样明明白白指出来,他还是心痛无比,仿佛被人刺了一刀一般。

    她后悔与他相识,责备他不该将她放在心上,以至于招来这么多磨难。

    武王满面羞惭,沉默许久,才开口问:“李二公子情况如何?要不,我让人将尹青云请来吧,你也能安心些。”

    千柔闻言眼眸一亮,没吱声,但默默点了头。

    对于尹青云的医术,她是十分信任的,但尹青云是御医,不太好去请。

    如今武王开了口,那就不用再客气了。

    虽然有大夫,但多一个人,多一份把握。

    武王便知道她是默许了,忙起身走出去,亲自吩咐了一番。

    他进这屋时,早就下了令,让属下在屋外远远候着,唯恐扰着千柔。

    等下完命令,他才反身回来,看着千柔道:“李公子没事吧?”

    千柔勾唇,笑容十分冷:“中了一刀,若今晚不发烧,命能保住。如果这叫没事的话,那他确实没事。”

    武王被她锋利的话噎了一下,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千柔却在这时回过身来,指着地上的衣衫道:“这是今儿个我才穿上身的新衣,王爷瞧一瞧,上面有多少血。”

    武王忙随着她的手势看了一眼,只觉得那血痕触目惊心,吃惊的道:“莫非你受伤了?”

    千柔摇头。

    武王正松了一口气,却听得千柔沉声道:“我杀人了,其中一个刺客,是死在我手上的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瞧着自己的手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我的手沾染了血,不干净了,今后午夜梦回,我一直都会记得,他的血沾在脸上、身上是什么滋味,永远都不会忘。”

    武王忙温声道:“别这样说,佳禾,在我心目中,你永远都是最美好的。至于那刺客,本就是该死之人,你杀他,是为民除害。”

    他并不知道,千柔也动手了。

    但如今千柔一开口,他心底不但没觉得她残忍,反而万分怜惜。

    一个弱女子,本该在闺阁里欢畅度日,被护在羽翼下,不知杀戮为何物。

    自己却连累她,让她屡次被算计差一点送命,亲自经历了杀戮,背上了一条人命,这于她而言,何其的残忍?

    见他默然不语,千柔心中反而好受了些。

    刚才她在武王面前露出的神色,说的话,都是心声,但同时,也是有用意的。

    她知道,武王对李靖行受伤与否,根本就不在意。

    只有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,才会触动他的心肠。

    做恶的人,是秦王。这一点她万分确定,但她根本就没办法为自己讨回公道,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武王身上。

    虽然她知道,是武王的人救了自己,知道这不是武王甘愿的,但她无计可施,不得不为之。她没有大哭大闹,没有缠着武王,说李靖行受了伤自己多么害怕,没有控诉秦王如何如何不好,她只是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,让武王知晓。

    她清楚武王对自己的情意,明白这会是最好的办法。

    见武王露出沉痛的表情,温声相劝,她仍旧不为所动,只瞧着武王默默不语。

    武王忙道:“你放心,作恶的人,已经得到惩罚了。”他看着千柔,将自己得知消息后立刻去秦王府找秦王理论,带着秦王去皇宫面圣的事儿讲了一遍,最后道:“虽然目前只是圈禁,但你放心,来日我必定会让他生不如死。且他被关起来了,今后你必定能安然度日,不必再受苦楚。”

    千柔得知秦王封号已失,今后都要被圈禁,总算出了一口恶气。

    于她而言,李靖行受了那么重的伤,秦王又屡次加害,她心底,恨不得将秦王弄死。

    想归想,但心底清楚,皇子不可能被人弄死的。

    如今这惩罚,算是最好的局面了。

    千柔想着,神色便略微缓和了几分,朝武王欠身道:“多谢王爷费心,感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武王摇头,苦笑道:“佳禾,你何必说这样的话?都是因为我,你才会受苦,你夫君才会受伤,你不恨我我就心满意足了,当不起你一个谢字。”

    千柔正要答话,突然斜刺里有个小人冲了进来,冲着武王喊:“我爹爹这样,是你害的?”

    却是蕾儿。

    屋里众人都吃了一惊。

    绯红忙道:“小姐,大人们说话,你别操心了,奴婢带你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武王对千柔的情意,她也有所察觉。

    因为有情,他可以容忍千柔的无礼,甚至,在千柔面前时,将姿态放得很低,几乎到了小心翼翼、低声下气的地步。

    但对旁人,只怕没那么好的脾气。尤其蕾儿一张嘴,又是毫不客气的态度,若是惹怒赫赫有名的冷面王,那可不得了。

    蕾儿却根本没应,哼了一声,低着头如一头小豹子般冲向武王,口中狠狠的道:“我要将你撞倒,撞得头破血流。”

    众人越发惊愕,来不及反应,只能眼睁睁看着蕾儿发威。

    这么小的孩子,即便被她狠命撞,于武王而言,也不过是挠挠痒罢了。

    但武王生怕她撞过来,弄疼她自己,忙想避开,又怕她收势不及。

    迟疑了片刻,他忙蹲下来,张开了双臂。

    小魔女难得发一回威,本想将武王撞倒,不想不但没能如意,自己还落入“敌人”手里,被他抱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