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.心头魔障

浣若君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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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印子钱的事儿,你真帮我抹平了?”宋绮躺在软榻上,任由小春莺往自己膝盖上涂着清淤化散的伤药膏子,不可置信的问郑姝。

    郑姝在旁,拿块卤过的小肝子喂自己的小哈叭狗儿,笑道:“不过是件举手抬足的事儿,我不过往长安去了封,求了求我姑母的身边人。举手抬足的事儿,你有甚不信的?”

    宋绮闭上眼睛叹了口气,忽而再睁开眼睛来,两眼已是毒厉的光:“她才嫁进来的时候,我还只当她是个好的,岂知竟是个心黑手辣的。我二叔那般可怜的人,她竟也能下得去手害,此仇不报,我宋绮这二十五年,可就白活了。”

    原本,她还以为二叔宋伯允真是吃错了药死的了。

    经由郑姝说及,宋绮才知道,竟是罗九宁一手治死在安济堂的。

    医女要杀起人来,才真叫个杀人于无形。

    宋绮跪着抄了几日的经,两条腿都酸得站不起来,此时再说起罗九宁,竟是连往日那点子表面情份都不装了:“郑氏,你倒是个有眼力劲儿的,你告诉我,这罗九宁,咱们该怎么对付?”

    郑姝喂罢了自己那小哈巴狗儿,将它抱起来放怀里亲着摸着,竟仿佛不嫌脏似的:“姐姐要真能下得了狠心肠,我这里办法多得是,不过,你果真能狠下心肠来吗?”

    宋绮望着在旁玩闹的小阿媛,到底也是养大了一个孩子的人。

    到底她是妾而罗九宁是主母,真要闹的狠了,她怕裴嘉宪要发怒,要从今往后愈发疏远了她。

    想来想去,她还是准备去找一回裴嘉宪,听听他的口气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外殿,右侧广内殿外。

    陈千里一袭黑披,两肩风尘的策马而来,遥遥见裴嘉宪立在马栏外,随即跳下马来,小跑着就到了他面前,跪倒便拜。

    “属下是亲自去探听的消息。太子根本不是骑马时摔伤的,据东宫眼线的消息,是皇太孙一刀刺中了他的小腹,不过万幸没有伤到内脏。”陈千里边走边说:“太子和太孙已然五日不曾上朝,太子于外,说自己受了伤,皇太孙在府中侍疾,但其实,太孙压根就不在府。他们父子,如今已然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。”

    裴嘉宪抽了抽唇,道:“狗咬狗,一嘴毛,不过,皇上那儿就一丝儿的风声也不曾听到?”

    陈千里道:“东宫瞒的紧密,其余几位皇子似乎也不知道此事。”

    “捅出去,想办法捅到皇上耳朵里去,叫皇上也瞧瞧他东宫的父慈子孝。”裴嘉宪道。

    往前走了几步,他又回过头来,哑声道:“严防洛阳城各个关卡,徜若皇太孙千来,就立刻将他抓起来,送到皇上面前。也叫皇上瞧瞧,东宫里那一个个,是不是皆都是忠温良善的主儿。”

    陈千里应道:“属下尊命。”

    目送着陈千里离开,裴嘉宪折身,又往承光殿去了。

    皇太孙裴靖,也是裴嘉宪年龄最大的一个侄子,遥想小时候,他十一二岁的时候,还曾整日背着那孩子四处跑来跑去的。

    其实也是个极乖的孩子,再兼其天性聪颖,自幼口齿伶俐,行思敏捷,身在东宫,十二岁位封皇太孙,天生的尊荣,并整个大康的希望,就肩负在他的身上。

    两年前,他来洛阳巡游时,曾化名为李靖,言自己不过一普通人家的少年郎,捉弄过在安济堂问诊坐脉的罗九宁许久。

    后来陶八娘嫁入宫中,罗九宁前往宫中探亲时,裴嘉宪还曾亲眼见识过,皇太孙为了怕罗九宁要撞破自己,于宫中四处躲来躲去的顽皮样子。

    少男少女间的游玩嬉闹,春情萌动,便皇太孙也免不了。

    裴嘉宪一直怀疑壮壮那孩子是皇太孙裴靖的种儿,如今听他竟在东宫刺伤太子,愈发肯定了这个猜疑。

    像皇太孙那般的天之骄子,逗罗九宁这般的小家闺秀们,就仿佛拈起朵路边的野花儿,揉得几揉,兴趣过了,又扔入泥中。

    只是可惜了,裴嘉宪今天要重新捡起这朵弱雏雏的小野花儿来,当作利器,以挑开东宫那父慈子孝的面纱下,一层层的阴暗与肮脏呢。

    “阿宪!”

    只听见这一声,裴嘉宪那双眸子就微微簇到了一处:“表姐,内院之人无故不得擅出,你是想自己死,还是想侍卫们与你一起死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她们不一样的。”宋绮低头,又垂了垂眸子,不由自主的声音里就带着些撒娇的意味。当然了么,她从小儿入宫,是伴着他一起长大的。

    当时她还哭哭啼啼不肯入宫了,可是宋金菊就告诉她,千金难买就是自幼儿的情份。到今日,她才知道这份情谊的重要。

    “王妃的经抄完了否?”裴嘉宪总算眉头稍霁,问道。

    宋绮连忙伸出自己两只手来:“抄完了,当然抄完了。你瞧我这手都肿了,我可全是为了你的脸面才抄的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印子钱的事儿呢?”他忽而驻步:“不会又是你的丫头婆子们干的吧?要再是,是不是又得有个丫头或者婆子撞柱子?表姐,杀戮这东西,你若染的多了,我不会救你的。”

    只看他那忽而阴鸷的目光,宋绮顿时脊背发寒:“那事儿,我早已经处理完了。”

    裴嘉宪已是愈走愈疾,甩开宋绮就进承光殿了,而承光殿正殿那间浴室,除了裴嘉宪自己,连阿鸣都不准进去的。

    宋绮还急着要问呢:“阿宪,我听说我二叔他……”

    “死了,不要再问,问多了,你心里只会更难受。”裴嘉宪顿时语冷,甩下了帘子。

    宋绮兴冲冲而来,却是碰了裴嘉宪一个冷冷硬硬的钉子,咬着方帕子在门上站了许久,气的发起抖来:“再这样下去,我在这王府中,还有什么地位可言?”

    她几乎是软打着摆子的,就去找郑姝商量该怎么对付罗九宁去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裴嘉宪似乎还不曾这般焦急的赶往内院过。

    要说,当初他娶罗九宁的时候,并不知道她怀孕,只知道她失了完璧,而他自己呢,因为有那么个毛病,确实并不介意她失身于否,反而还非常钦佩她敢于说出来的勇气。

    毕竟像女子失身这等事情,只要她娘脑子清楚一点,洞房时藏点鸡心血什么的,都能说得过去。

    可罗九宁没有,她坦坦荡荡的,就告诉他自己失身了。

    另有一点就是,去年宫里那件事情之后,他曾派人连番的审问,并且派陈千里跟踪了罗九宁整整一个月,可以确信的是,她果真失忆了。

    对于入宫之后,再到陶八娘被大火烧死那一段的事情,全然没有了记忆。

    他想要了解到那一夜的真相,就必须从这罗九宁身上来挖,将她养在自己后院之中,然后慢慢的,等她恢复记忆,并籍此,查明当天夜里,究竟是谁在陶八娘宫里放的火,又是谁搞起的乱子。

    这些事情与东宫之间是个什么干系,与另几位皇子,诸如贤王,烨之之间,又是个什么干系。

    洞房那夜,原本裴嘉宪也不过走个过场而已,岂知刚一上床,罗九宁就大呼小叫说自己要尿,接着便转身就跑。

    连着三夜,因为她又是说尿胀又是说肚子疼的,叫他竟连替她遮个元红的机会都找不到,这样,她未怀先孕的事情,才会传的阖府皆知。

    不过如今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叫裴嘉宪打的打,杀的杀,并不多了。

    而前几天夜里到内殿,特地与她同宿一宿,裴嘉宪也只是因为偶尔听阿鸣等人讲起,觉得她在内院过的太过卑微,特地进去,在宋金菊等人面前给她树为王妃的威严而已。

    岂知上了床,他才发现她看似面儿娇憨,却肤白肉软,纤腰肥臀,真真儿是个尤物。

    也就难怪皇太孙明面上不敢言语,私底下却要与太子兵戎相见。

    须知,当初明面上虽是皇帝赐的婚,可实际上,皇帝之所以会为罗九宁和他赐婚,其中少不了太子在皇帝面前孜孜不倦的‘美言’。

    原本,因为他小时候曾叫几个老妓侮辱过,还曾亲手捏死过一个老妓。见了女子想要亲近自己,虽说心里抑制不住原始的欲/望冲动,可心头那种魔障却也挥之不去,就总是忍不住伸手,想要掐死那个女子。

    可不知为何,她那般懵懵懂懂,软软的卧着,他心头那魔障全然不会滋生出来。

    他只有亲近她的欲望,却没有一分一毫,想要掐死她的意思。

    她看起来太软弱,太无辜,一丁点的危险都没有。

    而那混圆的胸脯,因才断乳,还搀着些乳香,并女子体香的复杂香气,还有他粗掌抚上去时,那种绵腻温润的手感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一直在外,裴嘉宪不曾进过内院,但总是抑制不住的去想。

    而每每想起来,他就会发现,自己那地方似乎隐隐,还能回到那天夜里曾经冲动时的样子。

    暮色中,一个着青色褙子的女子从正院的青石台阶上走了下来,擦肩而过时忽而屈礼:“妾侍王伴月,见过王爷。”

    裴嘉宪顿了半晌才想起来,这怕是太府王公傲府那位庶女,也是太后在他成亲之际,指给他的妾侍。

    这些妾侍们,裴嘉宪也是严禁外出的,颇有几分愠怒的,他就责道:“孤不是说过了,妾侍们就该守着自己的本分,如此夜里,缘何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,出来作甚?”

    王伴月虽说也入了府,给裴嘉宪作妾,但其本性高洁,也没有妄攀王爷之宠的心思。

    而罗九宁待她还颇好,如今还有意叫她执掌内院,她当然就不能拂罗九宁的好意。

    是以,王伴月便道:“娘娘赐了妾一味药,治好了困扰妾多日来的顽疾,所以,妾今夜来此谢她而已。既王爷有令不让外出,从今夜起,妾身不会再出春山馆的。“

    说完再抬头,王伴月便见裴嘉宪已经迈步上了台阶。

    这人,竟是连她的话都未曾听完就走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而这一厢,与王伴月闲话了会子,送她离开之后,罗九宁便听一直在外打探消息的苏秀来报说,裴嘉宪出外差回来了。

    暮色已浓,她于是就先洗了个澡,洗罢之后,披着半干的头发踱步出来,一手抚上卧室里那排及顶高的紫檀大柜看了半晌,忽而弯腰跪伏,于里面翻腾着,半晌,翻出几套暂新的本黑面中单来。

    再跪下一层翻了片刻,又从下面的抽屉里掏了几双本黑厚漳绒面的鞋子出来。

    这些自然是她曾经还傻的时候,还以为裴嘉宪爱自己的时候悄悄儿作的。

    她拿着几双鞋子,坐在灯下翻来翻去,颇好奇的一双双的看着。虽说这全是自己一针一线衲的,但是不知为甚,拿在手中的时候,罗九宁却觉得无比的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