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十四 两局合一

草上匪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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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誓谷里,岱山神将关云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咕嘟咕嘟煮着什么的锅子里挪开,义正辞严的道:“你在这里用各种怪异食物诱引我,为的就是今日?一开始我就说过,我不能介入人世纷争。”

    吞了吞口水,他又道:“若是你再端出些新玩意,我倒是能帮你做点不与他人直接冲突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说到“直接”时还加重了语气,这已不是暗示了。

    仲杳却不领情,他有自己的安排:“就在这几日,的确有事要麻烦关神将,倒也算帮我,但也帮了关神将。”

    听了细节,关云有些意外:“这、这就回去了?”

    这家伙还真是吃上瘾了呢,说起来他在贯山不仅是吃吃喝喝,还跟妖怪厮混在一起,闲了去山神和土地庙,找仲至正、季氏夫妇还有伯家先祖聊天,小日子过得轻松写意,真如度假一般。

    待他回到岱山,就不得清闲了。偶尔跟仲杳闲聊时,也提到了岱山的镇魇大阵,每天不只有修士死伤,像他这样的神将也得入阵。虽不如修士那么容易死,却伤痛更甚。

    关云终究谨慎持重,转念又想通了:“也罢,府君真是用神之际,早早了结此事,于我也有益。”

    仲杳安慰道:“关神将与我贯山有缘,日后定有相会之时。”

    关云哈哈笑道:“你倒是机灵,知道拿我们岱山神府的招牌行事,看来你有信心度过此劫了。你与高先生有旧谊,我又吃了你的,只是这般还不足偿,就再指点你一些神道之事吧。”

    许久后,仲杳出了誓谷的议事厅……现在已没谁把这叫议事厅了,都叫饭堂。妖怪们没有自己生火做饭的习惯,都在这里烹饪。相互也不怎么区分彼此,谁做得多了,其他妖怪顺嘴就吃,吃完又自己去做,隐隐已有大锅饭的味道。

    出来就见着三男一女在外面仰头看天,正是摩夷四杰,他们不是看天,是在给脸晒太阳。

    见得仲杳,四人赶紧起身作揖。

    黄小妹衷心谢道:“乡主说的这晒光之法,还真是管用,我们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    吕秀才努力撑着笑说:“听闻贯山这边出了些事,似乎与杜国有关,我等四人还算消息灵通,可以过河去帮乡主刺探消息。”

    赵疤刀哼道:“咱们这等小角色,在乡主眼里算得了什么?就是小食厨子,吕秀才你还担心乡主把咱们赶上战场?真是以小人之心度英雄之腹!”

    吕秀才跟赵疤刀对瞪,一副要动手的架势,老大方天德赶紧劝解,这四人配合之默契,恐怕已成不自知的习惯。

    仲杳已明白四人的话外之意,原本有意劝说他们在贯山定居,现在看来,这四人还没定心。

    他很爽直的道:“之前留下你们,只是让你们养伤。现在要走,我岂会留难。你们若是去杜国,帮我做件小事。”

    四人都有些尴尬,赶紧凝神细听,等仲杳说完,不迭点头,都道这确是顺手而为的小事,定会办得漂亮。

    方天德笑道:“乡主还在谋划更长远的事情,我等就不担心贯山的安危了。”

    仲杳要他们做的事情很简单,就是散播消息,说贯山神灵显世,阻住了魔魇。贯山大兴,广招流民,去了就分田。贯山还立起了剑宗,对外招收弟子,不仅不问出身,连年纪都不限。

    这些消息自不会只靠摩夷四杰传递,不过是他们四人是老江湖,能说动一些江湖客。

    仲杳再道:“你们在这学到的烤串之类……小食,也算一门技艺,自己作来吃无所谓,若是要用来赚银子,我也不抽水,只要你们冠上贯山之名就好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四人都有些讶异,只觉这少年乡主的格局一下就小了。

    这些小食的确好吃,可他们是寻宝修士,怎会用这等微末技艺来讨生活?

    压下嘀咕,四人同声应承,反正不会发生这种事。

    见他们神色,仲杳也不说破,四人是聪明人,总会开悟的。

    得了仲杳允诺,四人心急,这就要上路。与仲杳道别之后,却没挪步,交换着眼神,还有什么话要说,却不好意思开口。

    是要问那天外飞石的下落么?仲杳略略不悦,终究是寻宝修士,贪婪本性难改。

    方天德出头说话,自怀中掏出一本薄薄册子,有些羞愧的道:“乡主,此前给你的阵谱,其实并非我们四杰的真本事。我等的阵法,比那阵法更精妙,阵谱在此,还望乡主收下。”

    仲杳有些意外,自己居然料错了。

    吕秀才语带得意的道:“我们的阵法其实叫四象元灵阵,教授我们此阵的人本是元灵宗弟子,足见此阵非同一般。”

    黄小妹补充:“这阵法对结阵之人有特殊要求,很难修成,我们四人因缘际会才走到一起,乡主这里人灵地杰,找到合适的人应该不难。”

    赵疤刀豪迈的笑道:“只要寻着我这样的,四个筑基中期,可与炼气宗师抗衡!”

    仲杳倒不是很在意,等贯山剑宗的真灵御剑术创出,别说四个,一个就能与炼气宗师抗衡。

    不过谁也不会嫌技多压身,而且对四人来说,这阵法算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,仲杳自不会推却。

    将阵谱交给仲杳,四人离开了誓谷,走时还一步三回头,不时跟路过的妖怪打招呼,终究有些不舍。

    沿着草草铺出的碎石路南行,没多久四人就到了原本的仲家堡,现在的梓原。

    见到翠绿稻田铺满原野,石堡里与草地里人来人往,喧哗热闹,倚山之处还有众多丁壮挖山平地,建造屋舍,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,让四人心神恍惚。

    “老实说……”

    黄小妹幽幽的道:“找个人嫁了,在这里终老,想想就觉得心安。”

    赵疤刀居然点头附和:“也就在这,咱能找得着不少有资格跟我掰腕的对手,虽然都是妖怪。”

    吕秀才低叹:“这里还少教书先生……”

    方天德轻咳道:“不要多想了,别说此处正陷危局,就算安然而过,也不是我们能呆得长久的地方。寻宝修行是逆天之道,我们岂能松懈心志?”

    三人默然片刻,黄小妹笑道:“此行算是破了我们的晦命,虽没找着宝贝,却学了些小食做法。到时便是修为全无,也能去摆个烧烤摊过日子。”

    另三人同时呸呸作声,都道黄小妹又开霉口了。

    誓谷里,一只乌鸦落到树枝上,冲着仲杳叽叽喳喳:“那四个人离了梓原,乘黄渔夫的船过河了。”

    仲杳掏出把熟豆子洒过去:“多谢鸦兄了。”

    这只鸦妖瞬间拉出无数虚影,将数十颗豆子尽数吞下,扇着翅膀说:“为乡主服务!”

    仲杳摸摸鼻子,心说自己平时随口道出的那些话,尽让小猫妖捡了去,把这些妖怪都教得画风崩裂。

    昨天在河神庙开完会,忙了一天布置,今天来誓谷,是要用上妖怪。

    小猫妖去找涂糊了,他带着贯山七怪和一帮兽妖去了贯山深处,紫萝则去了深谷那边,招呼在那里监工的鹰王石小鸟。

    悠长鹰啸在头顶响起,紫萝和鹰王过来了。

    誓谷旁的山崖上,巨鹰在半空化作人形,与紫发小姑娘同时降下。

    “由我统领妖族,杜国那边来多少就吃多少!”

    鹰王肉翅高展,战意昂扬。

    他可是恨透了叔家和杜国那伙人,挖好了水渠,修好了水库,让他成就感十足,只觉这处新家就是自己一手建起的,岂能容外人侵夺?

    仲杳是想不通,一头结丹鹰妖,怎么会这么热衷水利工程了。

    他摆手道:“若非必要,你们不能出手。”

    如果仲至重和佘氏投了叔家乃至杜国,誓谷这里的妖怪自然也为对方所知了。

    好在按卧槽老人的推断,杜国郡守既有道士,手握道兵,又有大批郡兵结阵而战,百来个妖怪并不放在眼里,更不愿让事态升级到人妖之战。那会引发宛国罗国,乃至其他势力插手,把贯山这里的水搅浑,影响将灰河龙气纳入杜江的大计。

    这不意味着能让鹰王他们上阵冲杀,冲突性质不是由郡守一方而决,他这边也得控制。只有等贯山剑宗立起,把这些妖怪纳入到宗门里,妖怪上阵就不再是妖怪,而是宗门眷养的灵宠妖仆。

    至于贯山剑宗要怎么立起,眼前这一战,正是良机。

    “但我需要你们再做点……”

    妖怪不能当士兵,但能当劳力。

    仲杳说:“做点土木工程。”

    杜国西关郡江口城,灰河东岸的小树林里,帐篷林立。穿过树林,却是一座荒庙。

    这其实算不得庙,就剩一点朽蚀的地基,至少已有千年历史。

    荒庙四周被布幔挡住,面目沉冷的削痩道人立在庙基上,摇摇头,丢了手中已燃到末端的线香。

    他转头看脖子裹着厚厚纱布,脸色苍白的王文度,语带怜悯的道:“伤你这一剑并非御剑术,只是强行以先天灵气驱动灵剑,直接让剑飞出伤人而已。真是御剑术,你哪还有命在?”

    “庞观主……”

    王文度还想说什么,庞观主摆手说:“我已给你机会,你却浪费了。念在你是国观道士,又受了伤,就不治你的罪了。但此事就不再与国观有关,全由我郡观处置。日后国观来人问话,你该知如何回答。”

    王文度呆了片刻,叹道:“我自然知道,还得谢过庞观主周全。”

    之前他出手,就是国观在处置贯山之事。但他失败了,而后的功劳就跟他无关,而是归由庞观主统领的郡观。当然庞观主也会分他一些“从旁襄助”的名义,替他抹了国观声誉受辱的罪过。

    庞观主再道:“此处河神庙已无法沟通灰河河神,足证灰河的神位被恶蛟篡夺。尔等尽心准备,三日后过河!”

    周围的道士修士,还有道兵队长,一同应喏。

    庞观主又远望西面,暗道这三日不是让这些人准备,而是等他堂兄,也就是庞郡守派来的援兵。由王文度之败,还有叔家仲家人那里得到的消息,眼下他这五百郡兵,二十道兵,可不够压制贯山。

    他又要了一千郡兵,一百道兵,堂兄回信说,道兵郡中不足,只能再给三十,但郡兵给了……两千!

    “堂兄这是要趁机在贯山立起兵寨,应对宛国和罗国的变化么?”

    庞观主心神悠悠,想到了更大的棋局。

    布幔外的一处帐篷里,仲至重和佘氏透过帐门缝隙,看到来来往往的道士、修士和兵丁,脸色都是煞白。

    佘氏惊惶的道:“我们……我们是不是做差了?”

    仲至重咬牙:“难道还能回头么?”

    佘氏哭了起来:“我还没跟善存说,让他躲起来啊!”

    仲至重烦躁的道:“妇道人家,不知轻重!”

    他夺门而出,佘氏泪如雨下,软在地上呢喃:“善存,是娘害了你。”